〇四九(1 / 2)
〇四九
“只是……职责吗?”
符清羽按住宝缨手腕,不许她起身。
虽没用力,可是滚烫的温度从他指尖传来,渗进肌肤腠理,便像点燃了引信,将五脏六腑都涤荡了一遍,然后神魂炸开,暴烈凶残。
勉力维持的镇定烟消云散,额头沁出薄汗。
阳春三月,该换更轻薄的春裳了……错乱中,宝缨只顾得上想到这个。
符清羽见她没有坚持要走,有些僵硬地收回手。
他看起来更无措,耳根红透,嘴唇紧绷,手指不安地屈伸着。
大战即将到来,朝堂上的争执也愈演愈烈,而越发接近京城,宝缨也越冷淡,经常盯着空无一物的天空看上很久,脸上弥漫着让人伤心的绝望。
这些符清羽都清楚,可有些话却总萦绕在心间,不吐不快。
喉结上下滚动,符清羽动了动嘴唇:“宝缨,朕从前对你多有亏欠,不是因为你哪里不好,只是朕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他叹了口气,眉宇间有些怅惘,“要做的事太多……亲政,固权,倒杨,还要充盈国库,练兵备战……每一件都性命攸关,不容出错。朕之前没想过情爱一事,更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动情。但朕现在明白过来了,你始终是不一样的。宝缨,朕心悦你。”
宝缨像吓着了,猛地瑟缩,却还是被符清羽牵起了一只手。
话一旦出口,也就不会再有顾忌。
符清羽觉得脸皮发热,“从很早以前,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候,就心悦你了。”
符清羽说完看向宝缨,她没有躲闪,只是缓慢眨了眨眼,像是不解,在问“为什么”?
没有温度,更没有欣喜,只是意外和茫然,有一瞬间她似乎快喘不上气了,但最后也只是化为了难以言喻的淡漠。
她的小手在他掌心逐渐变冷。
符清羽当然知道这种反应不对,难掩心悸,只得握紧她的手,又说:“朕从没想要杨灵韵,也没有其他人。宝缨,朕想要你。”
卷翘的睫毛又抖了一下,宝缨擡眸,清澈澄净的杏眼里雾气弥漫:“陛下……现在想要我了?”
眉尖微蹙,她抽出了手,平静地问,“是因为突厥人打过来了?”
符清羽聪慧多思,甚少有懵然的时刻,但现下他却听不懂宝缨的话。
“……什么?”
“因为陛下准备与突厥开战,要重新倚仗军中的力量,所以要我,把我推出去,让朝臣看到程彦康的遗孤被擡上高位,让夏军将士没有后顾之忧,让后方眷属们安心,是么?”
一颗心如坠冰窖,指尖攥的发白,身体全不受控,筛糠一样颤抖。
符清羽用尽全部力气,才挤出两个字:“住口……”
可她偏在这时固执,又说:“陛下用文竹和叶大哥要挟,一定要我自愿回去,原来是这个目的么?要与我共骑,难道也是为了做给那些大臣看?陛下从前需要杨灵韵,现在轮到我了是吗?若是这样,请恕我难以从命——”
“够了!!”
哗啦啦——一阵乱响。符清羽手臂一挥,打翻了满桌酒菜。
“陛下——”仆人从外面小跑进来。
符清羽冷冷扫了一眼,怒道:“都滚出去!!”
宝缨无言地站起身,脚下一片狼藉,她不知应不应当跨过去,再“滚出去”,所以只能垂首站立。
符清羽脸色惨白,从来沉静的双眸却恰是相反,眼眶里烧成了一片猩红。
他狠狠瞪着宝缨,四肢百骸刻骨疼痛,胸膛急剧起伏,喘了几口气,才能够开口:“朕的心意……不是给你这般作践的!”
说着喉头一哽,“……我从没对杨灵韵,从没对其他人说过这番话。”
到了这一刻,他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帝王,倒像是个无能为力的孩童,被长久信任的朋友冤枉了,委屈又不知所措。
可即便符清羽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没人敢这样误解他,他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感受。
符清羽冷笑,眉宇间冷肃而悲凉:“宝缨,我们相识十年,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在你眼里,我十恶不赦,是最大的恶人是吗?”
宝缨眼圈红了。
她着实没想闹到这个地步,只是……只是符清羽那番剖白心迹的话,要她如何相信?
符清羽心悦她,怎么可能?
一定是假的!宝缨心里毫不犹豫下了这个结论。
一瞬间,百感交集,大抵她心中的怨气积攒了太久,始终找不到出口,慌乱之间竟也钻了牛角尖,才会出言伤人。
冷静下来,宝缨心里其实明白,符清羽那么骄傲的人,便是在即位之初最艰难的时期,他也不曾在杨用杨平面前失了体面,更不可能去刻意讨好杨灵韵。
——至少她不该用这件事刺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