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2 / 2）

周策松了口气，却仍是站在几步开外，不敢靠近。

小豆芽眨了眨眼，小声问道：“叔叔，你的胳膊还痛不痛。”

“不痛了。”周策微微笑了起来，他走前两步，想和小豆芽说说话，不知为何那些话却又堵在了喉咙里，除了微笑，他竟说不出任何只字片语。

奶娘缓缓走进房间，笑道：“小少爷，咱们到时间去看老爷了。”

小豆芽挠了挠脸，想了一会儿说道：“小渔叔叔，我去看爷爷了。”

楼小渔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回头再来拜师。”

柳幕彦无力抚额，垂着眼朝他掸了掸手。

柳幕笙放下茶盏，起身道：“正好，我也要去看看他，一起走吧。”

……

几人去到了苏老爷的院子，柳幕笙进了房，小豆芽却是不给进的，他绕到窗边，熟练地踩着摞在窗台底下的石块，攀着窗沿从窗户的缝隙里往里看，见苏老爷半倚在床背上，便大声的喊道：“爷爷，康儿来看您了，小渔叔叔也在这里，您好一点了吗？”

楼小渔扶着小豆芽，朝着里面喊道：“苏伯伯，小渔来看你了。”

苏芳天叹气，他吃力地朝着身旁服侍的仆人耳语了几句，随即便喘气不断，疲乏的满头潮汗。

柳幕笙端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撑着下巴看着窗户外的剪影，那个小小的影子攀着窗户不太动弹，而楼小渔却是动个不停，挠头抓耳，活像只顽皮的小猴子。

仆人迈着大步走到床边，小声道：“少爷，老爷说他今日好多了，让您早些回去，多看书，多吃东西，多休息，不必担忧，小渔少爷，老爷说很久没见你了，甚是想念，让你当是自己家，不必拘谨。”

楼小渔道：“请好好照顾苏伯伯，也让他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看着康儿的。”

“欸，小的知道了。”

小豆芽迟迟不肯走，两人便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眼看着要起风了，楼小渔抱起瘦弱的小孩，硬抱着走了。

苏芳天垂泪，他这个孙子哪里都好，就是身体不好，他以往总是不甚在意，觉得孩子还小，养养身子骨就会好了，可如今看看自己，方知道病来如山倒，万万不得掉以轻心。

柳幕笙把着脉道：“你太谨慎了，他只是想进来看看你。”

“康儿体弱，我一身病气，不能冒险。”

“你既知他体弱，就更该让他习武，素来都说书生文弱，也不是没有道理。”

苏芳天疲惫的合着眼，鼻息间发出一声长叹，他缓缓张口，声音嘶哑而低沉，“江湖险恶……”

柳幕笙思忖半晌，忽然意识到，苏芳天并非厌恶周策，他厌恶的是周策江湖人的身份。

周策与苏芷柔暗通款曲才有了苏成康，他坏了苏芳天女儿的名声，也间接害死了她，苏芳天理当恨他。

可另一方面，苏芷柔当时深陷泥足，过着痛不欲生的生活，是周策的出现挽救了她，说到底苏芳天最该恨得应是陆臻。

柳幕笙踌躇半晌，说道：“我将你治好，你可愿让周策留下？”

“留下？”苏芳天敛起眉，眉目间愠起了怒气，终于是说到点子上了，他们如何会这么好心，请来柳谷主为他治病，原来是请他当说客来了。

柳幕笙自顾自道：“周策秉性善良，没有任何仇家，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康儿的父亲，你可当他管家，当他护院，甚至当他下人，如此一来他既能照顾康儿，又能保全你苏家的名声。”

“你们妄想！”苏芳天气极反笑，双颊泛起潮热的红。

柳幕笙依旧语态平淡道：“我既答应了幕彦来救你，哪怕是你进了鬼门关我也会将你拉回来，但你已然年迈，纵使过了这一关，往后也没有多少年月可以活了，苏家家大业大，楼清风远在满州，鞭长莫及，纵使能替你照顾孩子，也顾不上你的家业，顾不上你苏家几百口人。周策若在，至少能护康儿长大成人，你该明白，这世上没有人会比周策更忠心。”

苏芳天沉默不语。

柳幕笙又道：“退一步讲，你虽不喜江湖人，不喜羲山派之众，可放眼天下，哪里还有比羲山派更大的靠山？”

苏芳天在心中幽叹不已，柳幕笙说的不假，当今的羲山派虽没有了老祖护佑，却频频出现许多天资超群的徒子徒孙，如今的羲山派掌门武艺非凡，天下难寻敌手，他祖父母更是身份显赫，不容小觑。

苏芳天不想他的孙儿与江湖人有所瓜葛，可若周策留下，也不失为中上之策。

“他若是愿意、愿意不提生父的身份，签下生死状交于我师弟保管……我便让他留下……”

柳幕笙颔首道：“如此甚好，你好些休息，我晚些再过来。”

苏芳天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床幔，喃喃的喊着苏芷柔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