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皇后篇(1)(1 / 2)
第48章皇后篇(1)
看着城门前,站在蒙蒙雨雾中,你侬我侬,亲亲抱抱的两个人,皇上忽然惊觉,这一幕,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记忆穿梭,回到十七年前,那一年,同样是在这个城墙上,同样的,是阴雨绵绵的沉沉天色,一双男女冒着比今天更加寒冷彻骨的雨幕,策青鬃马出城。
那个男人,年轻的皇上并不陌生,因为当初,他就是从他手中,将云琴给夺过来的。
更不必说,名义上,他还是他的叔父,一个破落得早就只剩个爵位与名头的郡王。
年轻的皇上在暴怒之余,还很好奇,他哪里来的包天的狗胆,敢跟他,这个王朝最尊贵,也最权势滔天,随便挥挥手就能让人砍了他的脑袋的人,争夺女人。
可是这点好奇,却并不足以消融,他心里因为被欺骗,被背叛,而带来的耻辱与怒火。
他是皇帝,应该是所有人都极敬极畏极顺从的存在。
可是何其可笑,宫里近身侍奉他的宫人,都会因为怜悯平日里温柔待人,却郁郁寡欢,常常生病的皇后,而在他的酒水里下药,想要迷昏他,放他们这对“苦命鸳鸯”私奔。
看着青鬃马上,被陆钰揽在怀里,即将策马离开他的视线的云琴,皇上手中握着的弓/箭,忽然被拉得更加紧绷。
他是九五之尊,这天底下,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倘若有,那他宁可残忍地摧毁掉,也不会让其他人拥有。
箭/头直指云琴,皇上手中的弓/箭越拉越紧,几乎到了将他自己的虎口,都给撕裂出血的程度。
松手吧,松手吧。
只要他松开手,射出弓/箭,将云琴那单薄又优美的脊梁给折断,那么,这一切都将结束了。
他不用再痛苦她从不曾爱过他,也不用再提防这个上一秒还在对着他温柔地微笑,下一秒,却在他心旌晃动的时候,冷下脸用簪子抵在他的咽喉,威胁他将被囚禁的陆钰放出来的蛇蝎美人。
只是,到底还是舍不得。
想到她那张令他难以忘却的,灵动狡黠的,沉静美丽的,无论哪般,都令他如痴如醉的脸庞,与宫中懵懂年幼的沅儿,终究,皇上还是将手中的弓/箭移了一个位置,冷酷残忍地瞄准了青鬃马上的另外一个人,那个男人。
既然她这么爱他,那么就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她的面前,血溅当场吧。
……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冷,不过九月末,京城就下起了雪,纷纷扬扬,断断续续,一直到年底都没有停。
初冬,缠绵病榻多年的先帝终于撒手人寰,更为这个太早将京城装扮得银装素裹的冬天,笼罩上了一层肃穆与哀伤的色彩。
原本的太子在先帝驾崩后,顺理成章地登基,成为了大燕的新一任皇上。
虽然因为异常的天气,与先帝的辞世,年轻的皇上的登基大典,都被推迟到了明年春天。
但是年底的除夕,还是在飘飞的皑皑白雪,与流逝的匆匆时间里,如约而至了。
因为先帝新丧,就连过年,宫里都是一片冷清萧条的景象。
除夕的夜里,按照旧例,原本应该陪着太后娘娘守夜的皇上,却喝得醉醺醺的,然后孤身一人策马,挣脱樊笼一般地离开了高大巍峨,也庄严冷漠的皇宫,消失在了浓黑的雪夜里。
只留下一地跪着,央求着,阻拦着,却都无果,只能赶紧手忙脚乱地跑去慈宁宫禀报的侍从。
……
腊月的寒风与飞雪刮在脸上,像是刀削一样有些刺痛,因为酗了酒,脑子有点不清醒,皇上纵马飞驰在因为寒冷,早已没了行人的大马路上,连汗血宝马都能被他骑得歪歪扭扭,险些撞到东墙上。
可怜的马儿被主人粗暴地扯着缰绳的对待给勒得生疼,前蹄高高地扬起,在夜晚寒冷的冬风与飘雪中,因为脖颈的疼痛,它凄厉地嘶吼着,马上的皇上,差点被它甩下来。
倘若不是皇上在不清醒之中,还记得抓紧了手里的缰绳,说不定他的脖子,就要被摔断了。
可是尽管与死亡擦肩而过,皇上却非但没有感觉到恐惧,反而觉得出奇的痛快。
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有些飘飘然,还是因为他这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对人冷漠,对物冷漠,对所有的一切,包括别人的生命,自己的生命都冷眼旁观,毫不在乎的疯子。
可他的父皇,那位王公们,大臣们都交口称赞,为人温和淡然,宽宏又大量的前任皇上,显然是个近乎完美的圣人。
那么这样想来,皇上的性子是随了慈宁宫,他的那位母后了。
当然,若是有人敢当面同皇上说这话,皇上或许会因为心情平平而只是冷笑一声,也或许会因为心情不佳,而直接举剑砍人。
宫里的人都知道,在先帝还没有驾崩的时候,太后娘娘与皇上这对母子,就已经相看两厌,互相不对付了。
太后娘娘为何这般厌恶自己的亲生儿子,宫人们猜不到,也不敢揣摩主子的心思,但皇上却心知肚明。
他的母后,向来是一个掌控欲极强,冷漠得眼中只有权势的人,从前父皇在世的时候,她便动了临朝称制的心思,只可惜,她显然没有汉高后的精明与手腕。
她实在太蠢,除了父皇会因为爱她,而被蒙蔽了眼睛,一心一意,几乎没底线地宠爱她,维护她,觉得她只是一只偶尔会咬人,大多数时候都无辜又可爱的兔子,其他人,就是官阶最低的九品芝麻官,都能看出她想要谋权篡位的心思。
父皇驾崩,若她真的与他光明磊落地争夺权力,那倒还有些意思。
可她既想要权力,既有跃跃欲试的,蓬勃的野心,却只是暗地里做小动作,给他使绊子,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实在让皇上觉得乏味,腻歪。
更不用说,如今她又想要操纵他的婚事,将舅舅家的表妹许配给他做皇后,这更加深了他们之间原本就尖锐的矛盾。
她不是想要她的嫡亲侄女做皇后吗?
可他偏偏不如她的意。
不仅如此,等明年春天,登基大典之后,他还要将父皇在世的时候,掌握在她手中的权力,一寸一寸,都夺回来,一丝半点都不留给她。
若她还是那么喜欢权力,那么喜欢掌控别人,将别人死死地捏在手掌心的感觉,那么,就让她永远地呆在后宫,跟那些老太妃们撕扯头花,撕扯一地的鸡毛吧。
他不是父皇那个因爱盲目的蠢货,也不是缠绵病榻的废物,他从未爱过她,当然不会做那种心甘情愿,让与她权力的事情。
而他不想给的,谁也休想从他手里夺去。
一路吹着寒风,跌跌撞撞地骑行在京城的街巷里,终于,醉眼朦胧的皇上,随便找了一家府邸,在院墙外翻身下马,丝毫不在乎门在哪里。
而正在家中宴饮亲朋的御史大夫,在接到皇上即将驾临他的府邸的消息的时候,想到那位常年神色清冷,寡言少语,登基后却手段雷霆的皇上,一个激灵,醉意全无,脊背上顿时生了一层冷汗。
除夕夜皇上大驾光临,这是荣幸,是惊喜,可御史大夫,却觉得受到了惊吓。
看着慌乱又惶恐地前来禀报的内侍,御史大夫心里的慌乱与惶恐,只多不少。
因为太紧急,太仓促,接驾的准备并不充足,御史大夫诚惶诚恐地忧心着,生怕接待不好,会惹得这位做太子时,就已经表现的冷漠,喜怒无常的新皇不快。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们这些人,跪在地上好半天,却迟迟没有等到皇上的驾临。
任谁也想不到,一国之君的皇上,放着恭迎着他的大门不走,竟做出趁着夜色翻墙,私闯民宅的事情。
一路策马的惊险,与寒冬腊月,刺骨的寒风与飞雪直冲脸颊,都没有让皇上原本醺醺的醉意减轻。
而在足尖一挑,跃下墙头,有点狼狈,整个人都悄无声息地摔在厚厚的积雪上,只有一声闷响,半分潇洒都没有的时候,皇上因为酒精,而有些昏沉的脑袋,方才醒了大半。
虽然酒醒之后,他的头,他的身体,不可避免地都隐隐作痛起来,但他却并不在乎。
站起身来,皇上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落雪,随意地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只见影影绰绰的枯枝,在没有月亮,只有微弱的雪光的映照下,一下子映入眼帘。
不过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小花园,想来这里,应该是哪个大臣的家里。
这样想着的时候,站在原地没动的皇上,忽然听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道男人温文尔雅的声音:“琴琴,前几日我已经跟御史大人提过亲,他也已经同意将你嫁给我了。”
紧接着,是一道惊喜的女声,听声音,她好像有些喜极而泣:“真的吗?”
温文尔雅的男声再度响起,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笑意:“自然是真的,明年的今日,琴琴就是在下的娘子了。”
一双男女还在说着话,话里话外,满是对未来的生活的憧憬与希望。
可是站在雪地里听墙角,本来就有点不道德的皇上,却听着听着,忍不住更加不道德地轻声嗤笑了一下,有些阴阳怪气的。
哟,他这是撞上了一对私相授受,暗通款曲的野鸳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