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鸿沟(1 / 2)
第37章鸿沟
秋菀看着怀里的孩子,目光温柔,几乎连面前的饭菜都忘了吃,直到陆沅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出声喊她的名字。
“菀菀。”
擡起眼睛来,往陆沅所在的方向看去,秋菀的目光里,不由自主地带了些疑惑:“夫君,你怎么了?”
陆沅顿了一下,看着抱着孩子,一脸茫然不解的秋菀,语气不由得有些别扭。
“你能不能不要把全部的注意,都放在孩子的身上。”
顿了顿,只听陆沅越发别扭,越发哀怨道:“你能不能也看看我。”
闻言,秋菀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凑过去,在陆沅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秋菀有点无奈:“夫君,你怎么能吃自己的孩子的醋呢?”
陆沅被亲了一下,仍旧不怎么开心的模样:“哼……”
看着陆沅比自己怀里的孩子还像小孩,秋菀笑着摇了摇头,伸手为他夹了一块鸡肉,然后放在他的碗里。
她温声哄他:“夫君,这道芙蓉鸡可好吃了,你尝尝。”
陆沅看了她一眼,忽然凑过来,张了张嘴。
“你喂我。”
秋菀抿唇笑笑,然后夹起那块鸡肉,放进陆沅的嘴里,点头道:“好。”
或许是因为这场梦再继续做下去,连她自己都觉得太美太好,有些不真实了,秋菀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曦光,洒落在窗棂上。
怅然若失地发了会呆,忽然想到了什么,秋菀抱着厚厚的棉被,慢慢地从床上坐起身来,脸上渐渐地浮现出一抹笑意来。
“对呀,殿下心情不好,我可以给他做点好吃的……”
……
中午换值的时候,秋菀去了一趟尚食局。
虽然宣华殿有自己的小厨房,但秋菀想给陆沅一个惊喜,而且她都好几天没去看过秋伯了,所以想了想,秋菀还是决定去尚食局一趟。
入宫后的好几年,秋菀都跟秋伯在尚食局上值,所以尚食局的好多人,秋菀都认识。
走在回廊上,时不时有熟悉的面容同自己打招呼,虽然不生疏,但也没有那么亲近。
直到秋菀的肩膀,被人在后面拍了一下。
“菀菀,你来看秋伯了?”
秋菀转过身去,看着面前一脸热络的青荷,抿唇笑了一下,却没说话。
看着秋菀嫩生生,好像清水洗净不染纤尘的新鲜莲藕一般的脸庞,与如云发髻上点缀的几只漂亮的珠花,青荷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沉与妒恨来。
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一点异样,青荷热络地笑着,伸手牵住秋菀浅翠色的衣袖,自来熟地夸赞:“十几日没见,变得更漂亮了。”
秋菀这几次来尚食局,都能很“凑巧”地碰到青荷,而且每次见到她,无一例外青荷都要这样没话找话一般地将这些话重复一遍。
虽然秋菀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聪明人,但也能看得出,青荷话里话外,对自己的刻意亲近来。
她不知道青荷想做什么,所以只好微笑着,沉默着,像一棵静立不动的青青柳树。
而青荷好像察觉不到秋菀的沉默寡言,只有她一个人,就能自顾自说好多话。
“这支步摇簪可真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是殿下赏赐的吗……”
眼看着青荷牵着自己衣袖的手,又要去摸自己发髻上的发簪,下意识的,秋菀的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待到做出这个动作,看到青荷脸上显而易见的错愕与意外,秋菀又觉得有点困窘。
好像她在嫌弃和青荷接触一样。
许是跟秋菀有同样的感觉,青荷终于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秋菀对着青荷笑笑,有些干巴巴,不自在地说道:“青荷姐姐,我去找秋伯了。”
听到秋菀这样说,青荷也笑了一下,顺着台阶下似的点头道:“嗯,快去吧。”
松了一口气,秋菀转身离开,青荷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却迟迟没有动作。
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到秋菀了,青荷脸上的阴郁与不快,才丝毫不加掩饰地显露出来。
“什么啊,夸她她还这么敷衍,架子挺大,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在尚食局,秋伯一直是打杂的,所以住的地方有些偏僻。
秋伯的身体一直不好,长年累月的疼痛,折磨着这个早已年过半百,双鬓生霜,形销骨立的老人。
这些病痛,是秋伯入宫之前就落下的病根。
本来宫里是不要秋伯这种腿脚不方便,身体有残疾的人的,可是他们入宫那年,因为皇帝陛下发动战争,有许多百姓失去了原本的家,颠沛流离,成为了四处流窜的流民。
为了稳定他们这些流民,那一年,皇帝陛下放宽了入宫为奴为婢的条件,而且更改了从前宫女三十岁才可以出宫的宫规。
所以秋伯与秋菀,一个残,一个小,才能得以进宫有口饭吃,而不至于被饿死街头。
亭亭如盖的梧桐树下,那间低矮的,临时搭建的小房子,却是入宫十多年以来,秋伯就一直住的地方。
看到脊梁骨越来越弯,身体也越来越清瘦的秋伯,秋菀只觉得眼睛酸酸的,心里也酸酸的。
从前她在尚食局上值,还可以帮秋伯做些活儿,现在他们不在一起,又有谁会同秋伯相依为命呢?
秋菀的鼻尖酸酸的,压着那一抹泪意,她走到秋伯的身后,默不作声地将地上劈好的柴火,都摆放到柴火垛里去。
听到脚步声,秋伯转过头去,这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的秋菀。
看到秋菀,秋伯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线。
虽然秋伯从前一直告诉秋菀他原本只是秋家的仆人,而秋菀是秋家的小姐,他们并没有真的血缘关系,只是入宫分配宫殿,亲人的身份更容易被分在一起。
但好多时候,秋菀还是会觉得秋伯笑起来的神态与自己很像,觉得秋伯很亲切。
更何况……
秋菀的目光落在秋伯脸上的疤痕,又落在他一瘸一拐的腿上,只觉得鼻尖越发酸涩起来。
当初战乱的颠沛流离中,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秋伯也不会……
“菀菀,你怎么来了?”
是脸上满是笑意的秋伯的声音,将出神的秋菀,给一下子拉回到了现实中来。
不想让秋伯难过,秋菀忍着心里的酸涩,对着他眼眸弯弯地笑笑,然后献宝似的将手里的包袱放在小桌上,没心没肺的模样。
打开包袱,秋菀一面往外拿东西,一面笑道:“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秋伯你快坐下。”
秋伯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笑着坐在小桌旁边的杌子上,慈爱又温和的目光落在正在忙忙碌碌的秋菀的身上。
秋菀将一个天霁色的荷包放在秋伯的面前,笑得眉眼弯弯,神色却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荷包是我做的,我手太笨了,学不会绣复杂的花样,所以只绣了一朵云彩,一朵月季花,给殿下的倒是是两只鸳鸯,可他说像两只水鸭子……”
见秋伯接过自己手里的荷包,秋菀擡手抓抓自己的发髻,又从被打开的包袱里拿出一件苍青色的棉袍来。
走到秋伯的身后,将棉袍披在他破旧又单薄的棉衣上,秋菀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声音里的笑意半分不减。
“还有这件衣服,这双鞋子,这顶帽子,都是给你买的,好不好看?”
顺着秋菀明快的声音,与手指的方向,秋伯往小桌上的包袱看去。
在看到包袱里其他的东西,且为数不少的时候,秋伯转了转头,去看站在自己身后,正在低头抚平棉袍上的褶皱的秋菀。
只听秋伯问:“菀菀,你哪来这么多钱?”
手指顿了一下,秋菀擡起头来,去看目光中隐有担忧与询问的秋伯。
摆摆手,秋菀笑道:“我没有很辛苦地攒钱的,秋伯你不用担心……嗯,就是之前我不是出宫吗?殿下给了我好多银子,我都没花完,也没地方花,就让小王公公买了这些给你。”
听到秋菀这样解释,秋伯似是沉默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也敛下去许多。
秋菀抚顺了棉袍上的褶皱,坐到秋伯身旁的杌子上,单手托着下巴,明亮的眼睛单纯无邪,无忧无虑。
没有人会忍心让这样一双明净澄澈的眼眸,沾染上阴霾,仇恨与哀伤。
看到秋菀目光有些奇怪,有些探寻地看着自己,秋伯沉默了许久,忽然问:“菀菀,殿下……他对你好吗?”
闻言,秋菀白净的小脸,腾地一下子变得有些红红的。
只见她点点头,明亮的眼睛里有笑意,有羞怯,但更多的,是提到陆沅时的柔软与依眷:“嗯,殿下对我很好。”
秋伯看着秋菀脸上沉静又笑意盈盈的神色,带着慈和的眼眸深处,不易察觉地闪过伤痛与挣扎来。
自幼与秋伯相依为命,秋菀自然察觉到了此时此刻,秋伯反常的沉默与异样的情绪。
有些疑惑地看着秋伯,秋菀问:“秋伯,你怎么了?”
压下眼眸
佚
深处的哀伤与挣扎,秋伯擡手,摸了摸秋菀的发髻,摇头笑笑,只是回答却是答非所问。
“没什么,只要菀菀能过得好,过得开心,旁的什么,倒也没那么重要了。”
听了秋伯的这一番话,越发觉得茫然不解的秋菀安静地坐了一会,思索了一会,还是没能理解秋伯话里的意思。
不过她向来是个会忘却烦恼的人,发了会呆,忽然想起来自己到尚食局来,另外的一个目的,她看着秋伯眉眼弯弯地笑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
“秋伯,我想给殿下煮骨头汤,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