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儿（2 / 2）

“再说。”

“不服。”

“服不服！”

“…服。”

“大点声，吃饭没。”

“服！”

“嗯？”

“服！”

攻玉这才堪堪松手。

“你再长大些，我就不管你了。”

少英这才平静下来，像弱鸟一样蜷缩在攻玉跟前。

“魏地才是你的故乡，他们都说你要为了故乡背叛主公。”少英说：“哥，你见到暴君帝降了吗？”

少英犹不死心，“我也能杀暴君。”话未落全，脑门就迎来一敲板栗。

“杀杀杀，是我对你太温和了吗？”

少英脸上不服的颜色还是很重，嘴闭了脸不服。

“大人的事，小孩别插手。”

“…哦…”

少英这小子最会阳奉阴违，贼心不死了，但攻玉对少英有血脉的压制。攻玉回礼地，仲景时不时会告诫扶风堂众人不要忘了誓言，攻玉再聋，也不会听不出这是对他说。

攻玉没有忘记誓言与使命，只是不想在可爱的小公主有生之年破坏她对他的印象，所以在魏地无功而返。在礼地只要遇上稀奇古怪的玩具，攻玉会想到长乐，便顺手卖上了，再由人送去魏宫皇都。

直到一年后，攻玉像往常一样找到线人，那曾料那人婉拒说：长乐公主已殁。

攻玉闻知的时候，有怅惘。

十六岁都还未到，少女便夭折了。

攻玉二十那年，长乐十四。

攻玉之父万忠恒在此之前频频使人劝攻玉回魏地，俱被攻玉所戏，无功而返。年轻的攻玉精力旺盛，才智敏捷，一颗心效忠仲景，自不会回去。

仲景有令，攻玉才决密入魏地，要暗杀魏皇帝降，顺便也看看记忆模糊不清的现为太后的母亲，于是他密潜于魏宫皇都。

攻玉轻功无人能寻，他掠影似的在魏宫悄无声息，暗中端详，却不叫让一个天真的小丫头发现了。

但她却不声张，攻玉为她驻目，概因她有他的一半相似漂亮，攻玉立马就知道了她的身份，长乐公主魏不仪。

长乐把他当成许愿池出来的男神仙，自观察到他固定的隐位后，长乐常常追着会轻功的攻玉在甬道长廊中跑，攻玉有些无奈时，便佯听她的愿望，决定先解决这刺手的小公主。

长乐望着他，清澈的眼眸里满是负疚，长乐病势魏宫上下俱知，自小就被当成易碎娃娃对待。

攻玉不明。

长乐低声说：“对不起。”

稚嫩的少女感怀命不久矣，大限将至，又怕自己死后亲人伤哀，在皇兄故事中，宫中有许愿池，少女日夜对许愿池许愿：希望神明可以在她死后母后皇兄不要太记挂她。

长乐安静寡情，不爱热闹，情绪不外泄，安静地很容易被人忽略，这个愿望，攻玉有些不能理解，他决定听听可爱的少女怎么说。

在极内敛的少女嘴中，她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母后和皇兄，觉得自己来得人世中，不曾跟亲人带来任何一丝欢喜，走的时候会带来伤痛，少女掩藏在心的心思宣之于口。

先皇魏翀本来不许长乐降生的，可少女的顽强硬是牢牢占据着母亲的子宫，最终魏翀不忍，令其生下。

长乐不曾后悔来到这个世上，但害怕给亲人带来伤痛。攻玉瞧出，这小姑娘说不让记挂，可是也怕人忘记，一个简单又忧愁的甚至不算小愿望的愿望在可爱少女这里就是一个难得不能再难的问题，而后，攻玉的隐位多一个长乐宫。

长乐宫，最清净，公主把人都赶出来了，攻玉做梁上君子时会发现，长乐在刻意的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将自己关在自己的殿中，沉浸在自己世界。

攻玉明白了，她不是寡情冷漠，而是蕴含不露。

攻玉再次出现在长乐的世界，听听她唠叨，少侠的正事搁浅，路不免走歪了。长乐后来发现攻玉不是许愿池的神仙，黯淡过。

攻玉温声说：“世间不曾存在什么神仙，有遗憾就去做，便不使自己遗憾而去，你若是能对你的母后皇兄绽颜，他们会更欣慰，他更希望你开心。”

攻玉犹记得那明亮灼目的笑容。

这才过了多久，那明亮灼目的笑容便在世上消失不见了，攻玉逃避回礼地，但依旧会搜刮使小公主绽颜的宝贝送去魏宫，他决心在长乐逝前再见她一面，可是生命来到世间悄悄的，逝于世间亦悄悄的，忘记会埋在时间的流逝里，攻玉不会忘记长乐跟他说：哥哥，不要忘记长乐啊。

攻玉永远不会忘了长乐。

少英不明白攻玉最近怎么变得越来越凶了，对他的看管愈来愈严，借口累了，要攻玉放他去睡觉，实则伺机潜出府。

攻玉却道：这才翻了几页，看完再许。

少英不敢争辩，低头读书，面上不服的神色很显。

攻玉的神思悠悠飘向遥远的魏宫。

直待少英撑不住睡着了，攻玉的神思才恍然从遥远的魏宫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