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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人生的遗憾也许就是,曾经那个肆意如风的明媚少女,许多年后也会被悲伤与疲惫浸满,孤独地被困在车水马龙之间】
2022年年末,离开南淮快八年的闻洛在南半球的海滩过夏天开party,兴致高到短暂忘却一切烦恼之际,她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噩耗。
因为父亲的失误,被对家算计,闻氏集团一夜之间股价大跌,不久宣告破产。闻家欠下了巨额债务,一生要强的父亲不堪忍受失误带来的悔恨与精神折磨,选择抛下一切,服安眠药自杀。
母亲也因为受刺激太过而旧疾复发,昏迷住进了医院。
一夜之间,曾经在南淮无限风光的闻家跌入了最黑暗的谷底。这一通电话,彻底打破了闻洛在异国他乡的醉生梦死。
闻洛后来才知道,其实闻氏早就出了问题,只是母亲怕她担心,一直没有告诉她。
闻洛知道这一些列事情时母亲已经在医院昏迷不醒,是邱玥给她打来了电话。
公司破产,巨额债务,父亲自杀,母亲住院。
是噩梦吗……?
坐上回国的飞机飞行的这十几个小时里,闻洛一直处于一种失神恍惚的状态,心跳紊乱,呼吸短促,坐立不安,拍了好几次自己的脸。
谁能想到她上飞机前还在喝酒,脸上还带着精致浓妆。
闻氏完蛋了。
父亲自杀了,死了......
母亲的病复发了,住院了......
怎么办啊,怎么会这样啊……
母亲从前得的是白血病,好不容易才治愈,复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闻洛不敢想,她靠着座椅抖手掩面,不停地擦眼泪,眼妆糊得不成样子。
这个狼狈又奇怪的乘客一直在哭,空姐叫了好几次都没有反应。
南淮正在过冬,她回来得急,没带厚衣服,十一二度的天气冷得她直打哆嗦,就这样一路从机场打车到医院。来迎接她的人是母亲的助理邱玥,邱玥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披在她身上,难过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太多绝望的事,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站在icu门口,听医生说母亲还在抢救,闻洛整个人虚脱倒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很快就不得不重新振作了起来,因为接下来她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重担。
银行卡被冻结,他们家各地的车子房子,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拿去抵了债,甚至连老宅都要被收走。
闻洛回到自己的房间,望着曾经熟悉的一切,一系列回忆涌进脑海,只觉得恍若隔世。但来不及多感慨,她就得亲手把这里回忆统统毁掉。
这座房子已经不属于她们家,那些人只给了闻洛几天的时间收拾,一切残忍得像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几个大纸箱、一把她十八岁时最喜欢的吉他、微信里的十几万现金、病重的母亲。
除了这些,闻洛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了。
不,还有欠着没还完的债。
父亲的后事只能从简,她忍着悲痛操办完,又马不停蹄地将母亲带去帝都最大的肿瘤医院治疗。连着几天连轴转,加上高强度的紧张和难过的心情让她几乎要虚脱。
她轻松自由得太久了,一回国就面对这样的局面,要不是有邱玥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起应对,她也许真的会完全崩溃。
一切远远没完,她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在帝都肿瘤医院附近租了个房子,她终于可以安顿下来,可治疗费用每天几万几万地砸,看着余额如流水一般见底,后续需要的费用还一眼望不到头,闻洛焦头烂额,喘不上气,只觉天昏地暗。
邱玥一直在垫钱,可她本身就没有多少钱,她的父母也正在生病。闻洛没办法,低声下气地去求亲戚。
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求人。
第一次,是八年前求乔山温理理她。
闻洛曾经有花不完的钱,她可以胆大包天地挥霍一切,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周游世界。她爸妈就像一座山那样稳稳地立在那让她依靠,没人会为难她,没人会不给她面子。
可世界没有一成不变,就连山也会坍塌,当那座山被夷为平地,她第一个认清的,就是人情冷暖。
闻氏破产,很多亲戚都受到牵连,经济都不景气。他们从前或许跟闻洛很亲,可如今心里带着怨气,也知道白血病复发的方兰是个无底洞,只能表示很为难。
凑来凑去,也没凑到多少,只能维持方兰一两个月的治疗费。
白血病二次复发,后续好几年都得往医院里砸钱。
闻洛需要钱,需要去赚钱,需要去赚很多很多的钱。
晚上,闻洛尝试着去夜场唱歌。她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性,想唱就唱想走就走,需要不停地被骚扰,不停地婉拒。
唱了一晚,凌晨四点才回到出租屋,开了暖气,给自己灌了一大杯热水,躺在冷硬的床上,数自己今天赚了多少钱,只有几百块,闻洛好累,可是又焦虑得睡不着觉。
在大雪里走了一路,身体压根没有回暖,她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阳台吹冷风,点了一根又一根的烟,抹怎么也抹不完的眼泪。
对普通人来说一晚上几百的收入也许还算可观,可对于母亲重病的闻洛来说,那就是杯水车薪。
她需要去找别的出路。
可她挥霍掉了太多东西,她在国外混了八年的日子,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八年太久了,她好像落伍了,她对国内的状况一无所知。
她可悲的发现,快二十七岁的自己,好像什么都不太会,只有一张脸和一副或许不怎么样嗓子。
她在国外修的是音乐专业,但那几年也根本没有多用心去学。
她就连国内现在流行什么歌都不知道。
掏出手机,闻洛翻了许多遍通讯录,看着曾经那些熟悉的名字,无比复杂的情绪涌在心头,她跟很多人都淡了联系,更多的,是早就已经断联了。
她不知道她可以找谁,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变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她其实很想藏起来,不让曾经的任何人知道。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来一条备注为【冉冉】的消息。
闻洛只睡了四个小时,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就起床去医院给母亲送早餐,用热毛巾帮她洗脸擦拭身体,喂着她把粥吃下,陪了她一上午。
中午邱玥来了,让她赶紧去吃饭。
这段时间,只有看到了邱玥,闻洛才能喘上一口气。
“谢谢你啊,邱阿姨。”自从回国,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邱玥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没事儿,照顾方董都是我应该做的。”
早就不应该了,公司已经破产,方兰早就已经不是什么方董,邱玥也不是她的助理,她应该直接卷铺盖一走了之的。却主动说,一定要陪在方董身边照顾她。
闻洛不知道为什么,但真的很感谢她。
从医院离开,闻洛没有回出租屋,急匆匆赶往附近的一家餐厅,餐厅二楼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戴墨镜的靓丽女人。
周书冉。
冉冉。
昨天晚上周书冉联系了她,约她今天在这里见面。
八年没见,从前那个学舞蹈的小白兔,也已经变成了成熟稳重的大人。
周书冉大学去了帝都艺术学院,毕业后一直在拍戏,如今是小有名气的演技派。
这些年里,周书冉其实一直都和闻洛有着联系。
互相关心,互相祝福,偶尔闲聊,问问近况。
她们上一次在微信聊天,是几个月前周书冉的二十六岁生日,闻洛在南极圈给她发了几张企鹅的照片,祝她生日快乐。
周书冉给她打电话,她还可以在电话里带着笑意侃侃而谈,声音中裹挟着南极圈的风,自由得让所有人都羡慕。
短短几月,一切都变了,闻洛像是被砍掉了双翅,拖着流血虚弱的身躯坐在她面前。周书冉垂了垂头,眼泪险些掉下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时隔八年再一次和闻洛见面,她会比八年前在天台时大病初愈的样子还要令人心碎。
周书冉想帮她。
在这个时代想要来钱快的话无非就是搞电商当网红,进娱乐圈当演员拍戏。
闻洛的脸完全有这个条件,且她曾经有过拍戏的经验。
几年前闻氏投资了一部电影在泰国拍摄,她当时也在泰国,就想着去凑个热闹,演了个配角。好像还小火了一把,剧播出后很多剧组联系她,但都被她婉拒了。
她只是玩一玩,并没有进军娱乐圈的想法,更不想要被束缚,转身就去了不知道哪潇洒。
现在她的微博还有十几万当时圈的粉丝。
依靠着这些优势,闻洛跟直播工会签了约,尝试着边搞直播边通过周书冉的介绍去试镜,每天在帝都这个陌生的城市笨拙地来回奔波,一刻也不敢懈怠。
她每天都很累,累到都没有好好看过从前最向往的帝都的雪,从来都只在车水马龙之间,低着头,迎着雪走。
包厢里光线调成深蓝色,几个打扮流气的男人和几个衣着暴露表情谄媚的女人调笑着,见到有人推门进来,目光瞬间汇聚在闻洛身上上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