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1 / 2)
回家
胆小鬼也有要承担责任的时候。她留在这里,不过是给卫云舟徒增烦恼罢了。
楚照还只在内院之中待着,而她日日上朝,除却政事,还有人心需要收拢。她所面对,更是楚照无法想象。
但哪怕就算这样,她也隔三岔五便寻到内院来安慰她。
但楚照总觉得自己要有些良心,人家不叫她走,她难道就在这里死乞白赖着祸害别人了么?
反正她是个信口开河的,失约也不鲜见。
无雪无霜的冬夜,冷得更是彻骨。风从车帘里面灌进来,吹得人肌寒骨裂,楚照直打喷嚏。
“不仅冷,还黑……”楚照碎碎念叨,一边裹紧衣衫。
她带了什么东西走呢?大的赏赐带不走,便带走了卫云舟去岁给她的那个铜制手炉。
没有点燃,但光是看着便已是足够温暖。
唯一的光亮只有青蓝月光。
红枫在外面驾车,她们星夜出来,在林玉安排帮助之下,总算是顺利地出了城池——今日乃是皇帝的出殡之日,处处白幡招展。
山陵崩而举国为之孝。
“已经出了京城地带了,”楚照掀起那车帘,看向远方逐渐模糊的大梁巍峨都城,心中泛起不舍悲伤之情,“但愿一切顺利。”
不管如何,她如今是大雍皇室唯一血脉。管她是女人还是男人,总比那些来历不明的“大雍皇室”可信度高得多。
她回去正好收拾残旧山河……
正好也不用留在这里,白白让人费心。
不知何时,楚照感觉瞳珠湿润,紧接着便是两行清泪滚下,车帘忽而拂动,青蓝月光幽幽,照亮手中晶莹。
是吗?她哭了,她理应哭的。
过了京城地界,红枫长舒一口大气,不由分说便快马加鞭,一路往前疾驰。
群山巍巍,在月色下有如鬼魅——却又像是楚照那夜夜守候的芍园所见。
巍峨峻拔的连绵苍山,也不过堪堪接上她的长眉而已。
但是楚照心知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这边的朝霞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
翠微也坐着,双目空洞而无神地陪伴着。
她们途径了几座关隘,都不曾有事。
楚照那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点。
但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座叫做梓安的小城,她们出城的时候受到阻拦。
那守卫哈欠连连,但还是要检查:“半夜行路,必有蹊跷!车上的人,接受检查!”
她们过前面几方关隘的时候,亦受了检查。
楚照并不觉有异,只安心等翠微受过检查,轮到她时,那守卫却暴喝一声:“这不就是那雍国的假驸马么!欺君罔上,女扮男装!来人,给我拿下她!太女殿下前日便有令,捉此人者,赏千金!”
红枫面色骤变,好在小城守卫不多,她一人便足以应付,她胳膊不幸挨了一刀,血流如注,但她还是将楚照和翠微送出城外。
外面是茂密的树林。
“殿下先走!”
楚照逼不得已,但是她的确帮不上忙,只得逃进深山老林,内心狂跳不止。
她适才没有听错,是“太女殿下前日有令”。
前日,前日。
可她们昨日夜晚还在浓情蜜意……从那个时候,她便开始计划筹谋了么?
为什么?她心中一凉。
看来她们都不是什么实诚人,都说不肯瞒着对方,却都瞒着对方。
楚照擅作主张出逃,却真心错付,却换来卫云舟的定罪。欺君罔上,女扮男装,字字诛心。
原来夜夜温存,不过是等着今日,待她出逃,再一并擒获——所有的罪名都会罗织在这逃跑驸马的头上,和那位高高在上的殿下有什么关系?
楚照便正疑惑呢,怎么今夜她就这么一帆风顺?原来是她们都落入她的圈套。
楚照心如擂鼓,她在乱中遗失了身上几乎所有东西,又和翠微走散,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她真是觉得自己要被什么野兽吃掉了。
叫天天不应,她也不敢叫。
如今她只能凑合着和系统说说话:“我要死了。”
系统语露同情:“说了让你不要乱走剧情,这下完蛋!”
算了。
林木扶疏,冬夜岑寂,唯有一束青蓝色的月光拢在眼前,楚照只能漫无目的地走着。
但实在又黑又惧,楚照没能走上多远的路,便两眼一抹黑。
闭上眼睛也好,便再不醒来。
不知多久过去,耳畔响起粗犷喊声:“将军,将军!找到了!”
“找到了?是那叛徒?”另一人回道,“确定是她,我这就回报殿下!”
“弄醒她!”还是那声粗犷叫声。
骚动不停,但在那灿金色身影出现后骤然噤声。
是太女来了,他们今日就是奉她的命,出来捉拿这叛徒。
人群乌泱,火光漫漶在冬夜中,照得低垂天幕如同白昼一般。
是太女如此吩咐,要他们能点多亮就点多亮——想来一定是太女殿下被这女扮男装的假驸马伤得不轻,如今点着灯都要找到她!
“让开。”清寂冷漠的声音传来,卫云舟在亲卫簇拥下缓步而至,“全部退下。”
众人不叠应“是”后便乖乖地退到太女身后,他们如今只配照明之用。
他们各自都为那女驸马悄悄地捏了把汗——这位殿下自从做了太女,便一改往日风貌,整肃朝纲,恩威并施,一时朝野之间莫不咸服。
楚照适才便被他们弄醒,如今睁眼一看,满眼火光烁亮,灯火煌煌。
她看见她着一身灿金华裳,眉目间如霜胜雪,轮廓清绝,眼角像是淌着一抹悠长的讽意。
她身后是千万人,千万人举着火把。
楚照觉得胸口甚是沉闷,方才谁大概踹了她一脚让她缓不过气来。如今见了卫云舟,她更是平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