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2 / 2)
卫云舟的头微仰,似笑非笑:“那本宫就去上朝了……”
“我送您……?”
“不必。”拒绝得倒是果断干脆。
于是,楚照只能目瞪口呆又极度惶恐地看着她离去。
吃醋?看样子也不像啊。她百思不得其解,索性躺下,琢磨着等会儿同钱霖清相见的事情。
那女人肯定是想来宫中找人的。
昨天钱霖清才想办法与红枫通上信,今日便接了诏令,说要找她进宫去——当她出来的时候,看见门口停着的一辆黄花梨木马车,心中对楚照的敬意又多了三分。
当然,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的欣赏。也是,若非她慧眼识人,怎么会当初就和楚照有所联系呢?
她乘着马车,进了宫中,刚下马车,便看见楚照站在门口等候。
楚照今日着一身天青色直襟长袍,头戴玉冠。看来这人在宫中的生活果然不一样。
好在她素来爱干净,虽然穿着朴素,人又生得高鼻深目,还是讨人喜欢的。
“哎呀,驸马怎么今日亲自来迎接我?”
刚从脚凳上面踩下,钱霖清便笑嘻嘻地说开了。旁边引路的太监,一时半会都不知说什么好。
的确,他是奉了公主殿下的命,去东楼街把这异邦女人接进宫里面来的,只不过殿下也没说驸马还要亲自来迎接啊。
看起来,这异邦女人和驸马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太监皱着眉头,却不发一言。
“怕你走错地方,怕你进不来,我自然是要来亲眼看着的了。”楚照答道,意有所指。
钱霖清一时语塞,楚照这句话可把她的激情浇灭大半。上次她就是这么被拦在晴潇楼的外面,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
她瘪瘪嘴,这才道:“还得是我们楚二殿下出马才行。”
“行了行了,别客套了,跟我走吧。”楚照无心在此多言,她转向旁边的太监,浅浅行礼,“有劳公公了,这人我就带走了。”
太监喉头滚动了下,正在犹豫:“可是,可是公主殿下说……”
“殿下一定是让我把人带到长年宫吧?”楚照脸上逐渐显出不耐神色,“公公大可放心。”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太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便招呼了马车离去,让钱霖清同楚照走了。
眼见得太监终于被赶走了,这一对狐朋狗友才松懈下来。
第一次到皇宫中来,钱霖清眼望四周雕甍绣槛,红瓦白墙,所有的一切都叫她眼花缭乱。
楚照必须放慢脚步,才能让钱霖清跟上她。
只不过她还是耐心等候,如今才刚过正午,卫云舟又没回来,随便钱霖清四处看也无妨。
终于,钱霖清看够了,迈步跟上楚照:“二殿下还真是心地善良,没扔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我可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楚照没空搭理钱霖清的油嘴滑舌,直入主题,“说起来,等会儿公主就要回来了,你可小心注意点说话。”
闻言,钱霖清颇为吃惊:“她要回来?难道不是我和你见面吗?”
“当然不是。”楚照也语带疑惑,“总之,等下见到她,你小心点说话。”
钱霖清自然听出楚照这话里的意思,不会这对新人之间出现了什么毛病吧?
她笑嘻嘻地靠近,小声问她:“哎,你就告诉我,你和她之间怎么了?”
“如今还在宫中,钱医师,我们还是距离远些的好。”楚照皱着眉头,一边往旁边挪了挪。
钱霖清又想说些什么,看楚照似乎无心于此,便只能长吁短叹了:“莫不是公主殿下听闻你要求我进宫来,生气了?”
“我知道,像我这种人,总是会受到这种困扰的……”钱霖清拂过自己头发,像是相当苦恼。
楚照:……
差不多得了。
“行了,你就现在把这些话同我说说就够了,等下要是见到公主,你这么说话,当心把我也害了。”楚照无奈得紧。
钱霖清依然嬉皮笑脸的:“可别这么说,要知道,你们二人结缘,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嘛。”
又是那花灯的事情!
“你此番进宫,是为了找谁?”
钱霖清迟疑片刻:“啊,当然是为了给殿下您看病……”
楚照颇不耐烦:“够了,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就在宫中?”
“好吧好吧,还是二殿下最聪明,”钱霖清摇摇头,“我来,的确是为了找人。”
“你打算怎么找?”
这话到是问住了钱霖清,她迟疑片刻,缓缓道:“我还没想好呢,不过,公主只是叫我进宫来,还没有给我个什么职位,也不方便进出。”
闻言,楚照揶揄:“我还以为,钱医师什么都想到了。”
“圣人千虑,终有一失嘛。这不是你们大梁的话嘛?”钱霖清说得煞有介事。
楚照彻底不想开口,终于二人进到长年宫中,先到一处偏殿中等候。
这个偏殿,素来是卫云舟拿来接待平常访客的地方,像是妹妹、宫中后妃这些人。
上了些茶点,二人闲谈了些时候,楚照又再三叮嘱钱霖清不要妄言,终于门口传来一声通报声音:“公主殿下驾到。”
楚照再度对着钱霖清使了个眼色,“小心说话。”
钱霖清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
“本宫听闻,钱医师到了?”轻扬的声音,先人一步出现,“可是驸马的恩人,既然是驸马的恩人,也便是本宫的恩人。”
呃,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和昨天的事情一起想想,楚照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楚照眼神示意钱霖清起身。
这还是钱霖清第一次看见卫云舟着庄重的衣裳,她微微愣神讶然,期期艾艾间竟然忘记行礼。
“私下见面,不必虚礼,”卫云舟随口道,便吩咐随侍,“再去沏壶六安茶来。”
终于,三人坐定。
钱霖清蓦地觉得有些不自在,她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
卫云舟看出她的紧张,却故意不提此事,等她开口。
“说起来,草民和公主殿下,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楚照忽而警觉起来。
然后,她便听到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上次在晴潇楼见到殿下,殿下还着的男装……”
楚照如今想要咳嗽提醒,已经太难。
卫云舟果然面带了高深莫测的笑容,笑眼盈盈,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回答了这句话才有鬼了,楚照差点两眼一抹黑。
想了想,她还是觉得要自己开口:“钱医师此来,是为了给臣治病。”
她们俩还是别尬聊了。
“哦,对哦,驸马就是以这个名头,请钱医师进宫的嘛,”卫云舟眉目含笑,语气温和,“说起来,钱医师不妨给本宫说说,这驸马的喉疾,究竟是怎么样的?”
终于结束了尴尬的对话,钱霖清显得自然多了。
“驸马这喉疾,历时已经颇久了,现在想要根治,就有些困难了。”
卫云舟点点头,一脸关切:“钱医师既然能够自请进宫,想来一定有应对办法。”
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嘛。
钱霖清说得煞有介事,乱侃了一大堆,总的说来,就是让她能够时不时进宫。
卫云舟一一答应:“既然是驸马的事,那便是本宫的大事。钱医师,以后若是有什么要求,尽可向本宫提出。”
钱霖清感动不已:“草民一定为救治驸马,尽心尽力。”
“嗯,本宫实在是欣慰,”卫云舟如今脸上一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笑得楚照发毛,“毕竟有些人担心驸马这病有什么隐疾,若是不治好的话,恐怕坏了长年宫的清誉。”
楚照:???
这两个人还真是绝了,一个人满嘴跑火车,另外一个人说话夹枪带棒的,明明没有主动和她说话,却是句句说给她听的。
恰在这时,茶上来了,楚照闲不住,干脆帮这两个人倒茶。
约略是聊起了楚照的病情原因,气氛和缓下来了不少,二人之间的谈话也显得亲近了些。
楚照听得却是愈发皱眉。
“总之啊,驸马的这个病,有些棘手,公主殿下,还是要多多怜惜一下驸马。”钱霖清呷了一口茶,说得情真意切。
“怜惜?”卫云舟来了兴头,挑眉问道,“本宫该如何怜惜驸马?”
艳阳高照的春天,日光温柔,楚照却听她们的对话听得冷汗涔涔。
她扶额,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卫云舟——可是,这几日来,她一直都留在宫中,从未出去,更不要说做了什么事情了。
钱霖清咳嗽了两声:“这毒,刚刚草民已经说过,已经历时太久,况且像是殿下十几岁时又加重过,这就让身体气血堵塞凝滞,以后经我治疗,这气血才会慢慢活络起来。”
楚照怎么越听越不对——她皱眉,看了一眼钱霖清,她这是在说什么?
卫云舟却是颔首:“原来是这样啊,多谢钱医师告知。以后您也不必自称草民,本宫自会为你择个太医院名头挂着,许你随时进宫。毕竟是异邦才人,大梁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钱霖清大喜过望,又千恩万谢地说了些话。
只不过她也看得出来,卫云舟一直都带着些疏离的意思。
关心,也仅仅限于她说楚照病情的时候。
钱霖清还是识趣,讨来了便宜,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她还是先走一步的好。
楚照追了上来,送她:“钱医师这就走了?”
钱霖清健步如飞,走得飞快,生怕那宫门口的黄花梨木马车会消失一般。
不过最后她还是停了脚步,苦着一张脸,对着楚照:“二殿下啊,我就不该今日来。”
楚照沉默顷刻,没吱声。
的确,今日气氛确实诡异。
想了想,楚照开口:“那你没有什么建议告诉我么?”
“还是别听我的,”钱霖清这次颇为自觉,“今日同公主殿下说了话,我才知道那日你为何不听我的了!”
说着说着,她便踩上了马车旁的红木矮凳,频频挥手感谢:“好了好了,驸马呀,您就自求多福吧,我钱某就先走一步!”
爹的,果然狐朋狗友不可信。
楚照俯首,如之前事,里里外外把自己打量了个遍,都不知道哪里得罪卫云舟了。
等她回去的时候,卫云舟又不在殿中了,听旁边宫女说,殿下又去长年殿中了。
恐怕还有些事情未曾处理。
只不过,楚照心里面还是清楚的。卫云舟今日回来得这么早,就是为了见钱霖清——于是乎,钱霖清走了,她也不多和楚照说话。
楚照无奈,回到水月殿中等候,耷拉着眼角,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可是她明明这几日都安分守己得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是自己的原因,她只能从其他地方找原因了——可是这事情定然是她的原因。
卫云舟拎得清,寻仇从来不会找错人。
夕照日暮,一缕灿金余晖,透过回字花纹泼在地面上,一晃眼,又到了这么晚。
不行,她一定要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个事。
楚照:???
钱霖清:先走一步。
卫云舟:放心姐不留隔夜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