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诏(1 / 2)
写诏
水映殿中灯火烁亮,明亮辉煌。
卫洞南一步一步,走得极其缓慢。
饶是他的身后还有一队亲卫,他都觉得胆战心惊——他让两个亲卫走在自己的前面,两个在自己的左右,剩下几个全部跟在后面。
虽然师傅说这水映殿中不会有其他侍卫,虽然跟着他进来这几个亲卫武艺都相当高超,但是卫洞南还是发怵。
朝徽帝看着紫檀木桌上的图册,上面圈圈画画了几个地方。
是寻仙的名山,他本来准备在公主的婚事过后,便去往这些地方的。没想到,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居然就这么急不可耐。
朝徽帝心中逐渐有数,他知道是什么原因。
盔甲摩擦的声音,昭示着父子相见。
卫洞南好容易才没有跪下,而是仰起头,直视自己的父亲。
朝徽帝看他,语气尽量放得和缓:“朕的太子,今日是不是糊涂了?怎么带着羽鹰卫,打到这里来了?”
卫洞南没有作声,只是双臂都在微微颤抖着。
朝徽帝见卫洞南不说话,反倒是打量起来了太子身边的那几个人。
其中有两个中年人,他眼熟,另外几个,全是年轻人,他不认识了。
“你们这前面的两个人,想来是认识朕的吧?”朝徽帝幽幽然开口,“当年的事情,没想到你们还愿意做第二次?”
卫洞南本来不欲接朝徽帝的这句话,但是听闻此言之后,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下去了。
听皇帝这副口气,他眼前的这两个中年人,和皇帝有故交——要是被挑拨离间了去,那事情的发展简直不可预料。
“父皇还是别挣扎了,”太子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和朝徽帝一样平淡,“园中已经整个都被包围了,西郊大营的士兵也已经进不来了……您把传国玉玺交出来,儿臣还是能够让您安度晚年,做个衣食无忧的太上皇的。”
朝徽帝抚摸着自己粗硬的下颌,目光阴冷:“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卫洞南还是没有低头。
“别想了,传国玉玺,朕没有带来。”朝徽帝哂笑一声,竟然向后仰去,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你还有其他话要说的么?你已经是太子了,等朕百年以后,这皇位自然是你的——你心急什么?”
卫洞南咬咬牙,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问题就偏偏在于这里。
朝徽帝他压根不想将皇位让出来!如果不是他的师傅告诉了他,卫洞南恐怕一直都会被蒙在鼓里。
他忿忿开口:“父皇若是有心,就不会让儿臣与皇妹共同摄政了。再说了,儿臣能有今日,也是向父皇效仿的。”
不错,朝徽帝当年夺嫡手段也相当残酷。
“那又怎么样?”朝徽帝眯了眯眼睛,“朕把你的叔叔全部处死,也不过是为了你们,为了你和你的弟弟,这也是你攻讦朕的理由吗?”
卫洞南摇晃的手臂,如今幅度更大了。
他在动摇,只不过,刚刚临行前,孙檐告诉他的最后一句话,此时此刻还是占据了上风。
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朝徽帝如此心狠手辣的一个人,决计不能容下谋叛。
卫洞南冷笑一声:“父皇啊,你我之间的恩情实在淡薄——你又是如何对待我的母亲的?”
卫洞南的母亲并非什么名门闺秀,而是一个宫女,毫无名分。
朝徽帝沉默顷刻,“你知道你母亲身份卑贱,可朕还是让你当了太子。”
不行,这一切都是皇帝的诡计——卫洞南摇摇头。
“那父皇又何必让靖宁一同摄政!”他高声,“宫中十处炼丹所,处处青烟缭绕不绝,日日仙丹出产不断,所以您才看起来如此容光焕发啊。”
他冷笑一声,金色的宫灯光芒镀在朝徽帝脸上。
吃了这么多,没有用是假的。
朝徽帝眯了眯眼睛,不做声。
卫洞南神情逐渐激愤起来,巨大的愤怒已然压倒了他心中的恐惧:“我算什么?你从来没有把我当继承人培养!”
他勃然大怒:“把玉玺交出来,写退位诏书……!否则,父皇,您应当知道赵武灵王的事情吧?”
言罢,卫洞南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仿佛狂笑能够减轻他心中的愤怒一般。
朝徽帝淡然自若:“朕刚刚已经说过了,玉玺,没有带来。”
“那你就告诉我它在哪里!”卫洞南大喝一声,“我自己去取!你就在这里,好好地写诏书!”
“写诏书?”朝徽帝一脸悲悯地看着台下近似疯狂的儿子,“朕可以写,但是你呢?”
卫洞南已然是强弩之末,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和朝徽帝说下去了。
这是他刚刚临行前,孙檐同他嘱咐过的事情:“陛下善于操纵人心,您和他对峙,很容易陷入他的陷阱。当您觉得无法掌控的时候,还是早些时候出来得好。”
“等会儿我进来取,如果你不将诏书交出来的话,就等死吧。”卫洞南磨了磨自己牙齿,“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说完,他便招呼了身边的几个亲卫,急匆匆地走了。
朝徽帝看着儿子仓促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应昆,”半晌,他终于叫了旁边的太监,“磨墨吧。”
他的声音相当平静。
应昆讶然:“您说什么?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