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抹(1 / 2)
涂抹
诺缇被米莱尔送回了花园。
妈妈急忙迎了上来:“诺缇,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诺缇摇摇头,垂下眼道:“对不起,妈妈。”
他低头看着草坪,又枯又黄,上面留下了新鲜的脚印,再看妈妈裙摆上的泥土,显然在他走丢后对方就开始焦虑得来回踱步。
“妈妈真得吓坏了,还好你回来了,妈妈知道你很想念外公和爸爸,但不可以随便离开花园。”妈妈苍白的脸色有所缓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看向米莱尔,“谢谢您送他回来。”
妈妈对着米莱尔深深鞠了一躬。
“夫人,不客气,守护同胞本来就是我们狩猎队的使命!”米莱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尾巴快要晃出残影,可见这份感谢对他来说如此珍贵,“那我就先行……”
“米莱尔,要走了吗?”诺缇扯住他的衣角,昂起脸,红眸中微光流转,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尽管阿庇斯一再篡改了他的记忆,诺缇还是能看出一丝端倪。
他需要测试一下对方,看看“篡改”的机制是否在于用其他骸族取代他记忆中的存在。
“诺缇,不能打扰狩猎队工作。”妈妈一脸歉意地看着米莱尔,“非常抱歉,这孩子很粘人。”
“这……”米莱尔非常为难。
诺缇用力眯了眯眼睛,眼眶湿润,嘴角下拉,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别这样!”米莱尔慌乱起来,连忙改口道,“我回去后就和普莫诺队长申请,可以经常来花园看你的!”
诺缇脸上表情瞬间由悲转喜,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可爱笑容:“好!”
他这才放走了米莱尔。
之后几天,米莱尔也遵守承诺,时常来看望他,妈妈也放心让自己和他交往,将自己托付给米莱尔照顾的时候,妈妈也能放松下来,睡一下午觉。
“米莱尔的加护是什么?”诺缇问。
“我的加护?是引路人的加护。”狗狗一直抱着那柄银刃,诺缇才发现刀柄上别着一颗小小的银色铃铛,他好奇地拨动它,它却没有在刀鞘上敲出任何声响,“我的灵性会构成里面的铎舌,只有迷失方向的时候才会发动加护,否则在浅滩行走的时候很容易引来污秽。”
口口口的加护是圣职者的加护,和米莱尔不同。
诺缇想了想,问道:“米莱尔,可以教我怎么用剑吗?”
“你想用剑?!”米莱尔噌地从草坪上跳了起来,尾巴翘得高高的,好像自己的请求非常迎合他的预期,“诺缇,你以后是不是也想加入狩猎队,普莫诺队长最近也想让我教你使用一些武器。”
诺缇最近老是从他人口中听到“普莫诺”这个名字,难道阿庇斯想用狩猎队的队长来取代他记忆中的口口?
不等诺缇细想,米莱尔就抛给他一柄小木剑,像是老早就准备好了。
“幼崽,试着打到我!”米莱尔没有将银刃从刀鞘中抽出,扎好马步,刀背向前,摆出了防御态势,认真地迎接他的进攻。
诺缇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原地随意地挥舞了一下木剑,忽然眼神凛然,手腕一旋,朝米莱尔左腰刺去。
米莱尔左手发力,正要挡下他的进攻,却发现对方突然墩身,凭借娇小的身躯向前翻滚,绕过他的防守后轻轻地用木剑戳了一下他的钉鞋。
“我打到你了!”诺缇的脸上沾满了杂草和泥土,毛线裙也被石子割出几缕线团,这对于魅魔本来是难以忍受的行为,但他却为了击中自己而甘愿付出这些代价。
米莱尔怔愣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将诺缇高高举起:“诺缇,你很厉害啊,你以后一定要加入狩猎队啊!”
“狩猎队是要去消灭污秽吗?”诺缇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刚刚雀跃的情绪,眼神忽然黯淡下来,“要是我一个人落单,陷入好几只污秽的包围,会有人来救我吗?”
米莱尔晃动的尾巴一僵,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们都是怀揣着势必要消灭深渊中所有污秽的决心加入狩猎队的。
深渊中存在的污秽穷凶极恶,每一匹的危险程度都在深度三以上,每讨伐一匹,狩猎队至少要牺牲十几名同胞,但即便如此,那也是他们的使命,只有他们消灭了所有的污秽,阿庇斯才能长存于世,才能得见曙光。
见米莱尔沉默,诺缇咬着唇:“如果我呼救,米莱尔哥哥会来救我吗?”
那位自诩是他兄长的口口口从来没有救过自己。
所以,他需要测试一下对方,对方是否只是用作取代他记忆一角的幻影。
米莱尔犹豫不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诺缇正要感到失望,却听对方说道:“诺缇,你等一下。”
米莱尔把他放下,解开刀鞘上的铃铛,催动灵性,在铃铛上生出一片小巧精致的铎舌,再将铃铛交付给他:“这是由我的灵性做成的铃铛,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在阿庇斯的任何地方,摇响这个铃铛,我就会第一时间赶来救你。”
诺缇攒紧了铃铛,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承诺似甘霖冲刷着他的感官,一颗决心从魅魔的舌尖滑落食道,有些发烫。
沉默半晌,诺缇直直地盯着那颗铃铛,郑重地说道:“谢谢你,米莱尔哥哥。”
“你都认我做哥哥了,那我也会履行好我的职责。”米莱尔压不住喜悦得嘴角上扬,“好了,也差不多该送你回去了,下次我来看你的时候再给你带别的武器试试。”
诺缇应了声好。
自此他便笃定了,对方并非取代他记忆中口口口的幻影,而是一位真实存在于阿庇斯的骸族。
那么,这里的一切究竟是什么呢?
诺缇被妈妈牵着手回家时,一直在观察周边的环境,灰暗的天空,远处的迷雾,随处可见的深渊植物,无一不在昭示这里就是阿庇斯的某处。
可是……
他将小手藏入对方温热的掌心,昂起脸撞进那慈爱的笑容,这就是他记忆中的妈妈。
若不是受伤后留下的字母在提醒自己不要忽视那些违和感,诺缇差点儿就要以为他从小就出生在了阿庇斯,从苏醒后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有人再翻开了他童年时期的回忆,让他重新亲历一遍当时发生的事。
像是有人将他的回忆当作了一本书,用橡皮擦掉了一些,又用羽毛笔涂抹了一些,谎言与真实融合,直到盖上书的那一刻,一切都已成为了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但某些涂改痕迹还是很容易注意到的。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