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2 / 2)
黑街之外,希尔弗拼尽全力跑到了一根忽闪忽灭的路灯底下。
他体力不支,靠着路灯坐倒在地,仰望着他刚刚跑来的方向,前不久他还看见那高过屋顶的黑影,听见那持续响起的震动,现在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了。
难道他真得成功了吗?
希尔弗一阵后怕,回想起下午发生的事。
“小心!”
他拉过那名贵族的手,令他躲开了库珀的偷袭。
“希尔弗,别来碍我的事!”
库珀红着眼睛呲着牙,上槽牙都露了出来,面目狰狞地瞪着他。
在那颗血石冲着自己的脑袋而来之前,那名娇小的贵族俯身轻轻扫腿,便令库珀脚下不稳,径直滚落田垄。
再之后,田间的蔬菜纷纷挪了位置,路径上突然挖出了一个深坑,恰好塞下了库珀的脑袋,他也彻底昏迷过去。
这似乎是对方的加护造成的。
“你……你好厉害……”希尔弗讷讷地惊叹,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过错,“对不起,其实我们来应聘是想绑架你的,我们被教父威胁,无家可归。”
在他渐趋愕然的目光中,亚雪恩贵族,诺缇从田间拾起那颗血石交到了自己手中,口中吐出了流畅的尤卡语:“希尔弗,你必须这么做。”
诺缇攒紧自己的手,逼迫自己握紧肉矿,向他那光滑的后颈狠狠凿下。
“啊啊啊……你怎么,怎么这样……会很痛的,一直都会很痛。”希尔弗崩溃地大喊,血石掉落在地,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流血的伤口,像是被触碰到了心灵创伤,“你会变成矿石的,然后被那座山吸附,成为祂的一部分。”
“冷静。”
他一手捂住流血的后颈,一手按住自己的肩膀,扬起的眼睛犹如红日在燃烧。
“我需要见到你的父神,只有我成为肉矿,才能触碰到祂的本体。”
说着,他又从田间抹了点泥土在他那张白皙的脸上。
“希尔弗,带我去见祂,我会给你自由。”
希尔弗的心在胸腔内重重地跳了两下,他不再迟疑,应了声好。
……
“原初……亲……诺缇没事吧?”
乌法列尔刚刚想喊出“亲亲宝贝”,就被那滩阴影中的无数眼睛冷冷地扫了一眼,立马换了称呼。
耶撒莱恩精神萎靡。
祂一直看着祂的新娘。
祂看到祂的新娘的所有布局,已经不再需要祂的兜底。
那天,他与圣子单独会面,便铺好了之后所有的路。
他的一再容忍,就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对方的绝佳目标。
才能在最后关头,将祂拖入自己的神国。
“我的新娘的神国是我帮助他构建的。”耶撒莱恩久违地展露笑颜,“所以他一定能吃掉祂。”
下潜至深度四后,灵魂之渊便会与深渊相连,变成可以由自身构筑规则的神国,神国一般是用来抵御污染的,但其实也能用作捕食。
耶撒莱恩的神国是“餐桌”,因为祂将这蓝星上的一切都视作食粮,维系自身存在的食粮,维系深渊存续的食粮。
诺缇的加护是“堕落之种的加护”,他是一颗深渊的种子,他的神国便是深渊本身。
诺缇神国之内,庞大的矿山怪物困惑地看着周边的一切。
祂的下半身陷落于一处流光溢彩的水潭之中,周围是粉色的花簇,上方是无尽虚空。
祂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刚刚挪动一分,视线就矮下一寸。
身下的水潭在溶解祂的矿石,美丽只是幻觉,藻类无数密密麻麻的牙齿才是真实。
祂抛下了一半的重量,填满了那湾泉水,才勉强跑了出来。
穿过粉色花丛,祂的矿石又掉落大半。
肉泥和鲜血连结着祂的躯壳,那粉色花朵竟是在血色肉泥上炸出一连片,像是矿洞的爆炸般将祂的身体又炸落三分之二。
祂闯过花丛,面前是一棵巨大的树。
祂见过这树。
当祂意识到这棵树究竟是什么时,拔地而起的树根将祂彻底掩埋,祂的最后一丝惰性也化作了肥料。
……
“圣子,你在做什么?!”老怀特从容的笑容终于出现了裂痕。
伽百恩收紧了锁链,没有受他要挟,也并没有放过他的想法。
“真神已经下达神谕,用你的首级平息众怒!”
伽百恩的锁链轻轻一拽,将一颗面目狰狞,形似老鼠的头颅拽了下来,任凭鲜血喷涌而出。
邪神陨落,作为唤灵者的老怀特已死,瘟鼠们摆脱了控制,对血的渴望消失了。
它们从地底下涌了出来,一只又一只,渐渐填满了黑街的废墟。
它们没有急着筑巢。
它们用小小的爪子搜集着周围散落的菌落,哪怕被污染冻伤,也将菌落们聚拢到一块。
菌落汇聚成了菌毯,绒毛轻轻摇曳,像是在和它们打招呼。
柔软的绒毛接纳了它们,松软得如同枕头和被褥。
他们终于可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