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同意(2 / 2)
一旦得到许可,诺缇就付诸行动,正如一位训练有素的士兵在长官命令后那般雷厉风行。
诺缇跑向那艘已经沦陷的货船,留下一路上白色的孢子。
孢子缓缓飘落,在接触到脏蜇子残骸的一瞬,绽放出了星星点点的粉红嫩芽。
“播种。”
诺缇来到庞大的货船前,念诵古老的单词,以眼前的污秽为“养料”,以自身的孢子为“胚芽”,播种“无根菟”。
深度二时播种的“无根菟”做到的仅仅只是在血液的苗床上绽放罢了,现在,他需要“无根菟”为他蚕食障碍。
他攒紧剑柄,带着他的孢子,向污秽刺去。
“那孩子在做什么?”
“他在为我们清理污秽吗?”
“这太危险了,是有人出了钱雇佣他吗?”
帕沙听到人们的议论声,感到些许讶异,之前还在为送货忙碌的工人们纷纷停下了脚步,惊讶地望向了诺缇的所在。
不止是工人们,就连那些眼里只有金币的商人们,也收敛了声息,静静注视着那个离污秽不到一米的孩子。
脏蜇子似感知到了危险,纷纷弃船跳海,无数青紫色的烂泥从天而降,即将淹没那小小的身影,看得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眼前的一切被染成粉红。
嫩红的芽儿爆出绯色的线团,片刻不到就将大片污秽吞食,扎根,绽放,在烂泥上生出颗颗珍珠般的玲珑花苞。
花苞在下落时簇簇绽放,犹如无数只鲜艳灵动的蝴蝶,轻盈流曳,恣意起舞。
那孩子宛若沐浴在烂漫的春光中。
明明还在冬末,春天却已挂上了那光秃的桅杆,一团团的绯红沿着栏杆盛开,一簇簇的雪白就着甲板怒放,娇艳的粉红遣散了污秽的阴霾,温柔的旖旎开遍了骸巢的苗床,将那恶心的,黏稠的,肮脏的污泥变作了一大捧美丽的,蓬勃的,热烈的鲜花。
乖巧的粉色浇上诺缇的肩膀,黑兔子落入阴影,他擡手,抚上无根菟细密的齿,手指被割开一道小口,溢出细小的血珠,很快被那些花瓣拂去。
深渊的植物还是太危险了,诺缇只允许它们吸食污秽,再以自己的血作为收尾,没有更多的“养料”,它们很快就会凋谢。
诺缇回头,仅仅期待着帕沙对自己的感谢。
但他迎上了人们的蜂拥而至,欢呼喝彩。
“太好了!感谢你!”
“英雄!我们的英雄!”
“你救了我们的商品,我们今天还能正常出海。”
“灯塔在前,我们的损失微乎其微!”
诺缇木讷地楞在了原地。
贫瘠的土地被肥料压实,干涸的种子被大雨倾盆,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的前勇者此刻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原来并不害怕那些残骸,他们原来可以跨过那些污泥,带着发自内心的感激,劫后余生的喜悦,向他聚集,将他环绕,为他欢呼,不断地塞给他鲜花、钱币和名片?
“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
“请问您的名字是,我们报纸很乐意报道您的挺身而出。”
“有兴趣来我的商队吗,我可以给你开个好价钱。”
“散开!不要扎堆!否则罚款!”
帕沙大声喝止渐渐疯狂的人群,教会的修女们已经陆续赶到,他一边亮出教会证明,一边将诺缇从包围中扛了出来。
等诺缇从饱腹感中回神,脖子上已经被套了三种花环,右手被塞了十三张名片,左手拎了一整袋沉甸甸的钱币。
他还是有些恍惚。
魅魔的直觉倒是一直灵敏,尽管刚刚吃下大量的爱意,他还是捕捉到了一处不和谐音,来自帕沙。
男人眉心紧锁,面色凝重地看向羊皮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诺缇看见了“同意”,两个叠在一起的“同意”。
伟大的母神不可能犯下如此书写错误,所以这另一个“同意”……是谁写下的?
怀着疑惑,诺缇无意识地摸上了那个单词。
像是抚上了一层薄毛,这样的触感……不是写在纸上的字,而是线?!
这第一个“同意”,是用线缝上去的!
并且,他记得这种触感,那天晚上,他曾经抱着这种线所做的某种织物入睡……
所以……这又是一位邪神?一位权柄与“线”有关的邪神?
帕沙卷起纸,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一眼:“不用太在意,没事的。”
“那根线?”诺缇奇怪道。
“偶尔是会发生这种事的。”帕沙点头,话题回到一开始的承诺上,“走吧,趁你的英勇事迹还未传开,我去替你雇佣一位随行商人。”